在乌龟慢爬与野狗脱缰之间
去年看完魔道以后就想看天官。上了晋江发现还是个初稿。当时就想，等个精修吧。年初偶尔发现作者已经身陷囹圄，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出来以后还能不能接着写也不知道。只能先看日更的连载初稿。非常、非常胸闷。
断断续续看了大半个月才看完这本超过百万字的小说。并不是没有惊艳的地方。但是给我的整体感受不如魔道。如果能精修一下，应该会更好的。想到这点我更胸闷了。
小说的前两卷拖拖拉拉、注水严重。人物庞杂繁多且缺乏有机联系。给人感觉是硬凑起来的。直到第三卷打黑水副本，故事才逐渐精彩起来。不过真正让我有所感触要到第四卷，也就是倒数第二卷、最短的一卷。很多人不喜欢小说的男主谢怜，觉得他过于“圣母”、“白莲花”。第二卷里确实是有一点的。但是到第四卷的时候，他终于被拉下了神坛。父母护不住，朋友纷纷离开。原先的信徒对他只剩恨意。普通的老百姓为了自救毫不犹豫拿剑往他身上捅。于是他的信仰动摇了，沉沦了，打算去干坏事。差一点点就干成了。谢怜不是“圣母”，因为他的信念感并不是从头到尾无坚不摧。落魄的时候，他的信念感也会变脆弱。需要一些帮扶、支持，以及来自于外界的正面反馈。哪怕只是送斗笠这样很简单的一件小事。
看第二卷的时候，我就在想，墨香为啥老喜欢创作这种只有道德伦理而没有责任伦理的人物。魏无羡就很典型了——只要是我觉得对的事情，我就会去做，别人理解不理解都无所谓。（“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然后任由事情发展到没法收拾的地步。谢怜早年也是有一点这种倾向的。国师提出的杯水问题其实就是政治家的伦理问题。好的政治家为啥那么难做呢？因为政治家需要做决断，很多时候甚至是需要在信息还很不完全的时候做决断，并为此担负责任。他当然也可以因为各种顾虑不做决断，那样搞的后果就是整个社会陪他一起完蛋。国师问，只有一杯水你救谁？谢怜说，我不做选择，我再去弄一杯水来。这个回答的实质就是，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不会做决断，我要靠我的超能力来解决问题。但是超能力实际上是不存在的。所以最后仙乐国真的完蛋了。
但谢怜跟魏无羡又不一样，他是有成长的。第一次被贬之后，他全部的心愿就是赶快修炼，以便尽早实现第二次飞升。可是在经历了信仰的动摇与重建之后呢，他开始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产生的后果负责了。于是在第二次飞升之后，他因为无名的死，主动提出要接受惩罚。同样是接受惩罚，魏无羡身死魂消，而谢怜在人间收了八百年破烂。在这八百年间，他逐渐变成了一个性格比较从容的、没钱时能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在妓女挡道时能面不改色说出“我不举”的人……相比之下谢怜的经历更加丰满动人一些。
不过说真的，第一卷最后谢怜作为芳心国师的那一系列操作我也不太理解。为了防止永安和仙乐再打一仗，他毫不犹豫把戚容跟永安国王给杀掉了。好比一个面临电车难题的人，毫不犹豫把车扳向了只捆着一个人的那条轨道。跟仙乐灭国时那个优柔寡断的谢怜相比（那个时候他的信条是：除了我以外，伤到谁都不可以），真是性情大变啊。前因后果也再没有多交代了。我个人觉得这是作者写脱缰了。
再来说说花城对谢怜长达八百年的爱。死了三次，自挖右眼，为爱成绝，其实也是蛮惨烈的。知乎上经常有人问，花城跟蓝忘机比起来，哪个更惨，或者哪个爱得更深。我觉得这挺难比的。花城对谢怜的爱，首先是信徒对神的爱。蓝二喜欢魏无羡，但他并不崇拜魏无羡。他是个非常理智且有判断力的人。他会反对魏无羡修鬼道，一方面是出于担心（怕魏无羡被反噬），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他早已看清不容于百家的后果。但第一世的魏无羡那么自负。不要说蓝二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就算他很会表达，魏无羡也听不进去。所以第一世里他们俩只能别别扭扭的。“将离”和“汉广”两部分一点都不甜，但真实到让我的心不住的颤抖。相比之下，花城的爱单纯多了——你要去皇宫复仇，我陪你打怪，你要散播人面疫病毒，我帮你踩点。不过人物之间冲突也少了。读完之后，感动是挺感动的。但是论后劲还是忘羡更大。
以上问题，有一些说不定是能通过精修改善的。但是精修一时半会儿是等不到了。谨以此文，表达我的胸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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