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互文
机缘巧合接触到了魔道祖师这个IP。20年年末看了两眼综艺节目《演员请就位》。里面给选手设置的表演任务中有《陈情令》的选段：魏无羡救下温情温宁，在穷奇道撞上了蓝忘机。蓝忘机说魏无羡的举动“离经叛道”，劝他三思而后行。魏无羡则质问，“离哪本经？叛何方道？”最终两人分道扬镳。参赛的两个小爱豆自然是演得稀烂。播放出来的原版片段倒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演员请就位》也懒得看了，刷了一遍《陈情令》，又翻了一遍小说。然后顺着魔道粉的指引，在猫耳FM上听完了三季广播剧，同时看了动画。从此入坑，并在坑底躺平。
《魔道祖师》这本小说第一次翻完，对我来说劲儿最大的地方在于，魏无羡在第一世根本就不知道蓝忘机对他的感情。其实魏无羡在第一世里也是挺喜欢蓝忘机的，不然不会三句话不离“蓝湛”。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往亲密关系的方向上想过。后期又遭遇了一系列变故，更没那种心思了。所以在第一世里，蓝忘机从魏无羡那里得到的几乎都是负面的回应。暮溪山击杀屠戮玄武，被告知“我不喜欢男的。”就修鬼道的问题发生争执，次次不欢而散。最惨的当然要数不夜天城之战过后。救下魏无羡的蓝忘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倾诉一番。可是那时的魏无羡已经因为江厌离的死彻底宕机了，于是蓝忘机听到了一连串的“滚”……
描写单相思，通常的桥段都是说追逐的那一方如何不离不弃、不屈不挠、不择手段，最终修成正果。代表人物比如赵敏。其实任盈盈也有点。这些人确实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折腾得轰轰烈烈的，于自己那些没着落的恋慕之情，也是个宣泄。相比之下，蓝忘机的单相思就憋屈得不行。他几乎从头到尾都在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爱而不得的苦恼。汉广篇里，蓝忘机专门跑去夷陵看已经“自立门户”的魏无羡，骗后者说是出来夜猎。他在夷陵请魏无羡和阿苑吃了饭，在乱葬岗里和魏无羡联手制服了发狂的温宁。他看到温宁恢复了神智，成为了力大无穷又能听从指令的高阶凶尸。又看到乱葬岗里虽然简陋，却秩序井然，魏无羡和一群“温氏余孽”相处得其乐融融，温情都有点像个女主人。这时候魏无羡问他说，“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答案显然是没有。蓝忘机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和立场去帮忙。除了走开，他什么都做不了。
蓝忘机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他观察到魏无羡灵力有损，想提醒魏无羡修鬼道损心性，担心魏无羡控制不住。但这些对推进他们的关系都没有用。最后只为他挣来了一个非常不合适的表白的机会。他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不夜天城之战中，为了藏匿魏无羡，他不惜忤逆家族中的长辈，并因此受到了极其严苛的惩罚。但这也没有用。他的付出最后只让魏无羡在世上多活了三个月。这里头没有拯救，没有回心转意。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阴阳永隔。对蓝忘机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说劲儿大，主要还是因为小说是从魏无羡的视角来写的。第二世里面一条主要的线索就是魏无羡逐渐喜欢上蓝忘机，或者说逐渐发现自己对蓝忘机的爱的过程。其实这条线已经写得相当好了。魏无羡的态度，从开始的排斥，到把蓝忘机看成靠谱的工作伙伴，然后逐渐从蓝忘机那里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信任与陪伴，最后好不容易“开窍”了、陷进去了、想要把话说清楚了，又突然怕得不行。魏无羡对蓝忘机的感情，也称得上细腻深邃，愁肠百转。而在这些铺陈中，对蓝忘机的感情几乎是没有正面描写的。直到最后蓝曦臣揭开谜底，我们才知道魏无羡在情感上体会到的那些纠结，蓝忘机也都有体会过，而且其强烈程度恐怕要在魏无羡的基础之上乘以一百。再把前面点点滴滴的内容串联起来，才会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感情线的主角是尽量被作者“藏”着的蓝忘机！
大多数人的感情都是情感性的行为和工具理性行为的合体。前者比如一想到对方就高兴，后者则是考虑到和对方建立一种共同的生活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而蓝忘机对魏无羡的爱则有点像价值理性行为。他在心里对魏无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一套完整而缜密的判断，对魏无羡的感情则只遵从这个判断。这些都不以对方的态度，或自己能否从这样的感情中得到好处为转移。有些人可能觉得，感情上的事情没必要这么较劲的嘛。而我看了还是觉得很感动的。
而对作者花了大量笔墨来正面描写的魏无羡呢，我第一次看完小说，倒是感受很复杂的。魏无羡第一世里悲剧的开端，是失金丹、修鬼道。但真正让他不容于百家的，是救出温情温宁一脉。魏无羡在这件事情里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典型的“转型正义”问题：那些在之前的残暴的政治体系中获得了种种好处的人，在这个体系覆灭之后应当怎样被对待？魏无羡对这个问题有一些非常朴素的判断：温情温宁虽然姓温，但手上并未沾过血，所以不应该被苛待；他们解救了当时落难的江澄，交还了江氏夫妇的遗体，对江家有恩，所以应该救。督工虐待俘虏，虐杀温宁，所以应该死。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做得雷厉风行。完全不觉得有必要和百家好好沟通。甚至对江澄，他都有点懒得解释。
但“转型正义”应当是个复杂的公共议题。也不能单纯依靠个人的情感来做判断。以复仇之名虐待俘虏确实是不义，但放任先前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让他们免于惩罚，同样也是让正义无法伸张啊。在小说里，刚正不阿的聂明玦就主张，虽然温情在温家得势的时候并未亲手滥杀无辜，但她也没有阻止温家的暴行，所以她并不冤枉——一个人不能只享受权力庇佑带来的好处，而在权力失效的时候不付出任何代价。更何况温情曾经的身份是监察寮寮主，在温氏的统治集团中地位也不低，想要完全把自己摘干净是挺难的。另一方面，温情和温宁在射日之征中曾有的一些“义举”，百家并不知情。从“不明真相”的百家的角度来判断这件事，基本的结论也只能是魏无羡在为所欲为：温情温宁，他有一点交情，想救就给救出来了；督工，他看着不爽，想杀就直接给杀了；杀完之后又领着一帮“温氏余孽”占山为王，还独霸阴虎符这样的大杀器。百家因此而忌惮他，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在这个地方，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和我作为读者体会到的东西，出现了些微的不协调。作者在这里花了不少笔墨去批判“乌合之众”。在一些访谈里，墨香铜臭也亲口承认读过勒庞的这本书，并且是受到影响的。按照小说的描写，那些在金麟台上谈笑风生的修士，都是没有判断力、且喜欢攀附权贵的人。温家既然已经倾覆，温家人的冤屈他们就不会有兴趣听。但凡有机会惩治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们一定争先恐后，同仇敌忾，与有荣焉。对温氏，对“大魔头”魏无羡，后来对金光瑶，都是如此。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魏无羡救温家姐弟的行为才不被理解；也正是因为这样，魏无羡这种不计后果的抉择才显得可贵。
但如果我们认真梳理一下这件事，就会发现，一板子都打到“乌合之众”身上，是不够公允的。魏无羡杀督工并解救“温氏余孽”之后的舆论环境，乍看对于江家确实是非常不利的。但仔细看呢，起哄架秧子的多是无名之辈，而几大世家的家主的观点其实是不那么统一的。当时的情形是，金光善和聂明玦对魏无羡的做法出离愤怒。但这两种愤怒的缘由不同。金光善愤怒是因为整件事情都让他丢脸，而且死掉的督工是他们家的人。而聂明玦的愤怒则源自于他缺乏关键信息。他正是因为不知道督工虐杀俘虏，才会在听到督工身死的消息的时候高喊一句“英灵长存”。而蓝曦臣的态度是有所保留的。他强调温情并未参与温氏的暴行，同时指出，阻止温氏的暴行是超出温情能力范围的事。这个时候，如果在场的江澄能够及时补充信息，蓝曦臣，甚至聂明玦的态度未尝是不能被改变的。其实，不说报答温家姐弟当初搭救、交还父母遗体的恩情，就算单纯出于保护自己师兄、维护师门团结的考量，江澄也应该对百家有一个更详细的说明。但因为他的脾气，以及一些从小就积累起来的心结，他就是除了“有恩”两个字之外，什么该说的都没说。从这个角度来看，悲剧的发生是有偶然性的。魏无羡的冲动、自负，江澄的缺乏远见，都是重要的成因。
今年年初我又看了作者后来写的一本小说《天官赐福》，发现也有不少批判“乌合之众”的情节。好像突然就有点明白问题在哪里了。其实，但凡墨香了解一点社会科学对于集体行动的研究，她就会知道勒庞这本书中的观点是被很多人批判过的。这里头最大的问题是用本质主义的方法来理解人群，因为很多被认为是人群的本质的属性，也只不过是环境和制度的产物罢了。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一点，才会明白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必然会发生的悲剧。
而墨香是倾向于认为，悲剧只会循环往复。她好像只能想象一种好的个人伦理（“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十二个字大概可以概括），没法想象一种好的公共生活。个人伦理特别强的那些人一定会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没有可以操作、改善的空间。语言统统失效。所以她笔下的人物，最后都是要“逃”的。不“逃”就没法HE。身陷其中的最后都得BE。金光瑶丧命之后，聂家隐隐有成为新的统治者的趋势。而忘羡已经没心思管这些了。他们不怎么出山，日常生活就是带着思追和金凌打打小怪。《天官赐福》里，谢怜打败了君吾，之前的那个上天庭差不多就算没了。文神武神碰到问题都会来找他，说明他的话语权还是挺大的。但他最终也只想和花城守着千灯观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像并没有雄心壮志去建立一个新的秩序。那个认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拯救苍生的仙乐太子彻底没了。就连《人渣反派自救系统》中的洛冰河跟沈清秋最后都离开了清静峰。清静峰又有啥不好？再找不到这样团结友爱的修仙大家庭了。归根结底，墨香对于政治，是个很悲观的人啊。
奇妙的是，在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后，我反而能抛开自己社会学家的视角，从更“文艺”一点的视角来欣赏这些作品了。今年夏天又翻了一遍这个故事，发现作者笔下有种十分特殊的冷酷无情，读起来还挺带感的。满世界都是没来由的恶意，局势说变就变，毫无规律可言。比如说第一世里面，有名望的修仙世家有把族中子弟送到蓝家听学的传统；清谈会、秋季围猎等活动则保证了几大世家之间日常的往来。看起来是个颇有秩序的世界。虽然温家势力范围最广，也经常干出一些诸如把自家地盘上的水行渊赶到别家地盘的腌臜事，但年轻一辈整日玩闹，撩过来撩过去的，看起来都没什么危机感。然后突然一下，就大难临头了。你搞不懂这个平衡是怎么被打破的。电视剧和动画都是有点想补齐这一块。电视剧编出了“阴铁”这么一个玩意儿，还把蓝家的先祖蓝翼抬出来。说她老了，镇不住了，所以“五家共治天下”的局势无法维系了。动画则是给所有明确出现的时间点加了年号，暗示几大修仙世家形成的治理体系大约相当于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政权。但这些情节都有点画蛇添足。一方面也还是说得人一头雾水，另一方面降低了悲剧的力度。
再比如草木篇中薛洋对晓星尘的欺骗和控制。晓星尘是真正的品性高洁之士。对朋友，对陌生人，他都有发自内心的关怀。除了太单纯了点，这人身上就挑不出毛病。结果就因为招了个恶棍，不但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杀了好多无辜的人。魏无羡在知道事情真相后，说“薛洋必须死”。但想必薛洋被砍死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血赚不亏。毕竟邪恶全面地战胜了善良。他的目的达到了。
真要说起来，魏无羡都没有少犯杀孽。射日之征和不夜天城之战都不说了，毕竟前者是战场，后者是有人想要加害他。穷奇道上杀了为人还算正直有担当的金子轩和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的金子勋，都板上钉钉是他的罪责。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不让修鬼道，并不仅仅是百家作为“名门正派”的自矜。蓝启仁和蓝忘机的担心都完全是有必要的。连天赋异禀如魏无羡这样的人，都没法保证被激发起来的怨气完全为自己所用。说明修鬼道确实有可能危害公共安全啊！有趣的是，影视作品一到这里就开始给魏无羡找补。比如电视剧里就说，魏无羡没控制住温宁全都是因为金光瑶在背后搞鬼。倒是墨香完全没有要给魏无羡洗白的意思。第二世里，魏无羡回到蓝忘机身边，回忆起自己在射日之征中的种种出格行径，比如催动温家的凶尸去杀温家的人，也不寒而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做过的事，不光你们记得，我也记得。你不会忘，我更不会忘。”
到最后，真相（起码是部分）被揭露，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忘羡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太多东西都无法挽回了。温情被挫骨扬灰。她那些基本上是老弱妇孺的族人在围剿乱葬岗的时候死了一次，十三年后为了救魏无羡和小朋友们又死了一次，还死得灰飞烟灭。金凌没爹没娘地长到了十五岁，日后还要作为家主去支撑逐渐落败的金家。江澄负气十三载，成为了一个性情十分暴戾的人。知道了金丹的真相，他心里只会更难过，更无地自容。这种冷酷无情的悲剧氛围和戏谑搞笑的情节相互穿插，让整部作品充满了情绪上的张力。
最令人唏嘘不已的，还是作者本身的经历和小说之间形成的奇异的互文。《魔道祖师》打从诞生之日起，就有了一群狂热的粉丝。他们不但在晋江网上给作者炸霸王票，还喜欢强行安利。“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事情，他们非得分出个高下来。紧随其后的就是接连不断的争议。黑粉们一口咬定是抄袭，虽然搞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而这些纠纷最后尘埃落定的方式也颇具时代特色：跟很多耽美文的作者一样，墨香也出了个志，放在淘宝上卖。这其中包含了性描写较为露骨的香炉篇。黑粉们抓住这点去举报。墨香最后就被抓了个典型，因为“非法经营”而被判刑三年。跟之前因为写耽美文而判刑的天一不同，墨香的这些事情在互联网上基本一点水花也无。《陈情令》热播的时候，她已经被刑拘了。但这并没有耽搁发行方赚了个盆满钵满，也没有耽搁肖战和王一博爆红。她后来被判刑，动画和广播剧的发行也没被耽搁。我是从网络讨论的各种只言片语中慢慢拼凑，才确认了判刑的事实。而她的那些狂热的粉丝，至今都不相信这样的事实，认为全都是黑粉的捏造。这懵懵懂懂的样子，和墨香笔下的“乌合之众”有啥区别？偶尔看到豆瓣某个小组上有黑粉说，“墨香铜臭被判刑了。大快人心！”这不就是《魔道祖师》第一章《重生》的内容提要吗。“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这些拜高踩低、自以为代表了正义的黑粉，和墨香笔下的“乌合之众”，又有啥区别？
前段时间有朋友揶揄我说，你自从回国以后，品味越来越像中学生了。我当时愉快地接受了这样的评价。大概也是因为已经活到了不怕社死的年纪，突然就开始觉得中学生也蛮好的。流行文化总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是因为受众广，作品多，通常就更有活力，也跟人们日常的情感更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墨香铜臭在这方面真就是个典型。她的作品从艺术水准上来说，肯定跟经典的作品是有很大差距的。比如她对复杂的权力关系缺乏想象，也不太能写制度对于人群心理和行为的影响。所以她的小说，在背景设定上都是很粗糙的。这一点我之前也吐槽过。
但她写人物就能写得活灵活现。不但主角的形象鲜明，随手晃一笔的次要角色，比如蓝景仪、阿菁，都能令人印象深刻。有一些网文的作者为了让主角形象鲜明，也会搞出一些比较多面复杂的人设。但这些人设往往是为了丰富故事情节而去做的，不同的特质之间缺乏有机的联系。需要调情了，就让人物风流倜傥；需要大开大阖的历史进程，就让人物文韬武略、所向披靡；需要塑造悲剧让读者心疼了，就让人物体弱多病……单放在情节里看，都是不违和的。但这样的人物总是给人一种“木偶感”。而墨香就擅长围绕一个人设来发展人物的多面性。蓝忘机在修道和伏魔降妖等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冷静和理性，在感情问题上的飞蛾扑火，在面对状况不明的爱人的时候表现出的隐忍和克制，甚至最后对魏无羡没边的宠爱，都出自他那颗沉稳却又无比坚定的本心。读者一定不会怀疑，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蓝忘机，和在金麟台上突然打断金子勋，说出“魏婴没有表达过对江宗主的不敬”的蓝忘机，是同一个人。反过来讲呢，魏无羡也是一个做选择的时候只会听从内心召唤的人。他的最为核心的人物特性和蓝忘机是高度一致的。所以《魔道祖师》这部小说其实是用一个简单的人设发展出了两个个性反差极大的人物。非常有意思。
面对这样一个短板很短、长板又很长的作者，同时作品大量留白，读者的想象和解读空间是极大的。接触过不少魔道粉，发现大家感兴趣的点都不太一样。对我而言，情感上带来最强烈的冲击的是蓝忘机这个人物。而有的人会更喜欢魏无羡。也有的人更喜欢小说里的一些场景、氛围。但这些分歧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被打动了。能有这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尤其是考虑到，墨香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学都还没毕业。
间或听过她的一些访谈，觉得她的性格也还算谨慎（不过想high的时候是high得起来的）。折在这种事情上，令人格外痛心。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忍不住在想，《天官赐福》的精修还会有吗？《死神没有休息日》还会有吗？似乎是一个类似《默读》的单元破案小说？以后还能看到她的作品吗？
现在一种流行的对于耽美小说的批判，是说耽美寄托了女性对于理想爱情的想象，是一种乌托邦，是疲惫心灵的避难所。但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挺真的。我们也没法逃、没处逃、不需要逃。墨香经历了这一遭，也会更明白这些的吧。
Filed under 娱乐 | Comment (0)法国的社保体系
两只猫还是不怎么对付，昨晚上新来的猫一直叫，还在客厅里搞出了好大的动静。早上一醒来我妈就说，不喜欢了，不养了。我爸自然是不太高兴，说人家得了癌症，把猫托付给我们，说不养就不养，也不太好。我妈就去找他们经常联系的宠物医院的医生，托付他再找个新的领养的人。没过多久竟然也找到了。
总之是非常无语。我妈这个人，说起来，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太好。想到一出是一出。不高兴的时候就会跟我说，“你趁早滚出去吧”、“你这种女儿我是可以不认的”。虽说都是气话，但气话老是这么随便乱讲，真的也挺让人不好受的。我以前觉得，一家人相处久了总有矛盾，难听话讲两句也正常的。到很后面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家人之间真的也可以客客气气、温柔一点的。但我妈说她有抑郁症，晚上睡不好觉就要发作。那还能咋办？
我tm也睡不好觉，经常失眠。睡不着了我就起来干活，白天累了再想办法找时间补觉。不然还能咋整。
今天把那本The Foucault Effect给翻完了。其实还是有点一头雾水。德菲那篇分析法国社保形成的文章相当有意思。他说的几个关键的点——国家主导的社会保险体系并不是工人的诉求，也不是工人运动的后果；社会保险体系的形成瓦解了工人群体内部原有的互助主义（mutualist）组织；法律权利问题被转换成技术问题——有保险之前，受工伤的工人想得到赔偿就只能打官司，并且在法律诉讼的过程中尽可能证明老板是错的、有责任的。而社会保险无所谓对错和责任，它是一个基于概率的理性计算。某一时间段之内某一个行业发生工伤的概率是多少，我作为一个社保基金需要收多少保费、给多少赔偿，才能维持基本的收支平衡。
我觉得很有启发的一点就在于，德菲从治理术的角度来看社保的问题，而不是所谓权利。他甚至指出，治理术的角度和权利的角度可以是相对立的。这个跟我在中国观察到的情况很一致。让我觉得有点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为什么这个体系最后还是由国家“接盘”来做了。德菲并没有说得很明白。是因为国家更有信誉，更擅长理性的计算，具有更多的apparatus来帮助它完成这些计算，或者说是因为工人群体的互助主义组织抗风险能力太差，太容易破产？当然我这里面说到的解释都是“优胜劣汰”的解释。经济学研究可能可以给出一个回答。也可以有历史的解释。（那就变成纯描述了。）
我本来是觉得这个东西随便改改就能出手。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其实写论文最关键的是“前面”的部分。就是你确定好提问的方式和要“踩上去”的理论，然后想好故事怎么说。如果前面的部分搞对了，后面都是技术性的问题，一点一点调，都是调得过来的。但如果前面那个不成立。后面就事半功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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